变态鬼王苗苗

咦？

新目标怎么站在窗边，难不成是发现他了？

少年心里一紧，下意识拽住窗帘，猛地拉上。

不可能，不可能，他是鬼，活人是看不到他的，新目标一定是在……看月亮！

月亮很好看，比太阳好看多了，会变形，有时候圆圆的，有时候弯弯的，他有一段时间就很喜欢看月亮，每天都守在窗边，等待着夜晚的到来。

新目标一定是在看月亮，今晚的月亮是圆圆的，又大又亮，很漂亮。

少年舒了一口气，有恃无恐地拉开窗帘，新目标看月亮，他看新目标，正好。

谈秋生：“？”

这只矮子变态鬼是在挑衅他吗？

窗帘被拉上，又猛地被拉开，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不对劲，现在还直勾勾地和他对视，生怕不被发现一样，谈秋生被气笑了，很好，已经很久没有鬼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了。

谈秋生心念一动，瞬间从书房里移动出来。

诶？怎么不见了？

少年下意识伸出手，猛地朝前一扑，他能穿过墙壁的透明身体直接撞到了玻璃上，淡淡的红光闪过，少年顺着窗户软软地滑落到地上。

他捂着头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。

“好痛，好痛啊……”

只要他试图逃出这座别墅，就会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阻拦住，像有无数根针刺入身体之中，他第一次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了，疼得在地上打滚，整整几个小时才缓过来。

他想要逃离这座别墅，不信邪的又试了几次，无一例外都被拦住了，那股力量似乎只是禁锢着他，会让他疼一疼，但并不会杀死他。

刚刚看到新目标突然消失，一时紧张，又犯蠢了。

少年委屈地扁扁嘴，揉揉额头，小声庆幸道：“好丢人，好丢人，还好新目标看不到。”

圆月隐匿在乌云之中，夜风吹过，四周的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，乍一听起来就像是小儿啼哭，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。

谈秋生站在A单元的别墅前，脸色凝重，他刚才试图靠近这座别墅，但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拦住了。

这座别墅上有封印。

怪不得他一看见这栋别墅就觉得不舒服，原来别墅的格局和四周的环境布置都大有文章，组合之后，恰好将这里的风水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死局，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，梧桐苑在建造成别墅区之前一定死过很多人，这片土地下埋着无数尸骨，死气沉沉。

谈秋生调出资料查了一下，果不其然，这里在开发前是一片坟场。

阴气盛，阳气弱，阴阳失衡，必致灾祸，住在这里的人接二连三发生意外，与这一点脱不了干系。

44栋A单元，有人在这座别墅上下文章，将这里改成了一座鬼冢，会聚集方圆百里的阴气，住在这里的人必定因病早亡，住在这里的鬼嘛……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被鬼气哺育长大。

谈秋生眸光一沉，想起那道站在窗前的鬼影。

万中挑一，被培育成之后必成鬼王，实力不容小觑，怪不得敢挑衅他，倒是他小瞧这只变态鬼了，看着还以为是只发育不良的矮子鬼，实际上竟是个鬼王苗苗。

谈秋生遗憾地啧了声，今晚不能抓住这个偷窥他的变态了。

不过还好，月圆之夜阴气逸散，无从隐匿，阴差阳错叫他发现了这座鬼冢，现在鬼王还没有被养成，只要在鬼冢上打开一个缺口，把阴气慢慢泄掉，被豢养的鬼就不会继续长大了。

等到这只鬼离开别墅之日，就是他的死期！

趁着夜色，谈秋生偷偷在别墅门口挖了个坑，将随身携带的烧纸拿出来，挑了一张埋下去。

这张符可通地府，能将被聚集过来的阴气引入地府。

谈秋生之所以能被阎王破格提拔，成为地府殡仪馆的老板，靠的就是这一手与生俱来的术法，他天生就精通各种术法，明明是地府工作人员，看起来却像个正常人，在人间毫无违和感，要不然也不会和皇大仙儿成为朋友。

他估摸着阎王让他当特殊事件事务所的所长，八成也是出于这个考虑。

做完这一切之后，谈秋生伸了个懒腰，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了。

现在就等鬼上门了。

特殊事件事务所不挂牌正式成立，谈秋生拿着地府下发的经费，在梧桐苑附近的闹市区租了个小门面。

说是附近，其实离着梧桐苑也五六公里了，这一片闹市区距离他之前劳动派遣的儿童医院很近，就隔着一条街，之前这片辖区的地府工作人员失踪离职，才导致这里的魂魄管理出了问题，所以谈秋生想先从这里查起。

闹市区人多，正好可以顺便接点私活。

谈秋生吸溜着牛肉粉，竖着耳朵听隔壁桌大妈讲八卦。

“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起了吧？”

“可不是，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，听说这次撞死的又是孩子，跟前两次一样，还在医院那个十字路口。”

“跟中了邪似的。”

中邪？

谈秋生捧着碗喝完汤，抽了几张纸巾：“老板，买单！”

“来了，牛肉粉一碗，14元。”

谈秋生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，又在几个口袋里挨着搜刮了一遍，找出四个硬币。

老板抛了抛硬币，扔进柜台上的招财猫存钱筒里：“你是来我店里吃饭的年轻人里唯一一个用现金的。”

现在年轻人吃饭的时候都捧个手机，要不就聊聊天，要不就刷刷视频，他刚刚多看了两眼，谈秋生连手机都没拿出来过。

谈秋生笑笑：“习惯了。”

在这个手机支付盛行的年代，除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和正在幼儿园小学的孩子，大多数人身上都很少带现金了，但谈秋生还是喜欢将账户里的钱换成现金来用。

他在人间的记忆可以追溯到1930年，从战火纷飞到和平社会，从银元到粮票，再到不同版本的纸币，早就用习惯了。

离开牛肉粉店之后，谈秋生去了大妈们说的路口，那里是两条路交汇的大十字路口，除了两个红绿灯以外，四条人行道都安装了指示灯，道路中央是指挥台，有两名交警维持秩序。

多次发生事故之后，交警加大了对这边的管控，谈秋生记得几天前来这边的时候还只有一个交警。

旁边就是儿童医院，经常发生事故的路口正对着儿童医院，视野很开阔，没有盲区，不是急转弯路口，属于很正常的路段。

就算是发生交通事故，也不会只发生在这一边的马路上。

谈秋生站在路边，仔细打量着斑马线，白色油漆被染红了，事故是昨晚发生的，血迹还没有清洗掉，范围很大

尽管旁边就是医院，但这么大的出血量，孩子恐怕当场就死亡了。

一个月三起，撞的都是孩子，还都是当场死亡。

确实不太正常。

“绿灯了。”

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，谈秋生吓了一跳，抬起头。

一身校服的男生叼着吸管嘬豆奶，好奇地打量着他看的地方：“你站在这里半天了，看什么呢？唔，这是血吧？”

谈秋生瞄了眼他的校服，桐市一中，高中生：“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。”

“逃课了呗。”男生咧着嘴笑了一下，露出两颗小虎牙，“哥们儿，你不是普通人吧？”

谈秋生神经一紧，故作疑惑：“你说什么，我听不懂。”

男生打量着他，笑嘻嘻道：“你长得这么帅，应该是什么明星吧，是不是演过电视剧，警匪片，刑侦悬疑电视剧？”

谈秋生：“……”

头一回见这样搭讪的。

谈秋生现在有被追星恐惧症，板着脸冷漠道：“我不是明星，没演过电视剧，大众脸。”

“不应该啊，我看你特别眼熟。”男生咕哝了声，跟上他。

那你可能命不久矣。

将死之人身上会呈现出阴魂的特质，有些人在阳寿将尽的时候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，比如死去的太奶，比如地府工作人员。

谈秋生没当回事，过了马路。

在这种路段的交通事故，正常来说不该撞到这种程度。

他能看到除了血迹以外的更多东西，这条马路上很干净，没有所谓的脏东西，但在他走过马路的时候，感觉到了一股残留的阴冷气息。

是怨气。

因为交通事故而死的孩子不该有这么强的怨气。

一股凉意窜上后背，谈秋生皱了下眉头，他仿佛从那股怨气中看到了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，这些交通事故果然不简单。

“小白，帮我查一下本月内在B区出车祸的……”谈秋生收住话头，转身看向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人。

电话另一边的地府殡仪馆工作人员小白疑惑问道：“老板？”

“没事，我发给你。”谈秋生发完消息，收起手机，“你跟着我干什么？”

头一回见追着地府工作人员跑的，是迫不及待想投胎转世吗？

男生一脸“我就知道”的表情，压低声音道：“你果然不是普通人，你是世外高人吧，昨天晚上的车祸有蹊跷对不对，你是来调查的。”

谈秋生的眼神变了变，掌心不自觉收紧。

“我想起来了，你是前几天那个活神仙！”男生毫无所觉，噌的一下跳到谈秋生身边，兴冲冲道，“我都看到了，前几天在医院里你塞给一个带孩子女人一张纸，后来那孩子就好了，你一直没去医院，那女人带着孩子在医院里等了你好几天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她跟我说的，你是个活神仙。”男生冲他挤眉弄眼，“你今天戴了眼镜，我没认出来。”

谈秋生噎住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“你是来调查车祸的对吧，我知道是怎么回事。”男生讳莫如深道，“我天生阴阳眼，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，昨晚我亲眼看到，是鬼推把小孩推到马路上的。”

谈秋生将男生带到了事务所里：“你真的不用上学？”

“不用，我学习特别好，老师不管我。”男生好奇地左看看右摸摸，指着门上贴的打印单，“你在招店员，我可以应聘吗？”

“不招未成年。”谈秋生摘下眼镜，好整以暇道，“说说吧，你到底是什么人。”

男生挠了挠头，笑容无辜：“我就是一个普通高中生。”

谈秋生笑了下，没什么温度：“普通高中人不会知道阴阳眼，更不会认出我。”

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，地府工作人员身上都会有容貌限制，除非朝夕相处，只见过他们两次的人绝对不会认出他们，并将两次事情联系到一起。

事务所的门“砰”的一下合上。

这是准备不坦白就严刑逼供吗？男生举起双手：“好吧好吧，我坦白，我叫周景融，师从清净山，是个天师。”

清净山？

谈秋生挑了挑眉：“你该不会是松字辈的徒弟吧？”

“没错！”

“大错特错。”谈秋生收了笑容，“清净山上确实有天师府，但却没有松字辈，他们祖师爷的情敌名字里有个松字，所以严令后代弟子不可取这个字。”

周景融嘴角抽搐：“……你瞎编的吧。”

谈秋生：“真的。”

皇半仙儿告诉他的。

术士和天师算是半个同门，皇半仙儿热衷于八卦，经常跟他说这些事。

“祖师爷也太小心眼了吧。”周景融撇了撇嘴，在桌前坐下，“我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，我爹带我上了一趟清净山，病好了以后就能看到乱七八糟的东西了，清净山的人说这是阴阳眼，想收我做天师，但我爹不同意。”

有的人经历过一些奇遇之后，身上的确会产生变化，但普通的阴阳眼不可能会看破地府的伪装。

谈秋生若有所思：“把你的手伸出来。”

周景融连忙伸出手，惊喜道：“你要看我的手相，你会算命？”

不会，看看你是不是中邪了。

谈秋生捏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拽，双指点在他的眉心，周景融猛地瞪大了眼睛，完全没反应过来，身子一歪趴在了桌上。

顺着谈秋生的指引，一缕黑气从周景融眉心冒出来。

果然不出他所料，这小子是阴时生子，八字轻，招鬼魂，根本就不是阴阳眼，而是有脏东西附在他身上，所以他才会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。

谈秋生漫不经心地松开手，在周景融脑袋上点了一下，昏睡的人立刻幽幽转醒。

“诶？这是哪里？”周景融揉揉眼睛，坐直了身子，“你是谁？”

谈秋生温和一笑，递给他一杯水：“你是不是没吃早饭，刚刚低血糖晕倒了，倒在我的店门口，我就把你扶进来了，喝点水吧。”

“哦，谢谢。”

周景融喝完了一杯水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：“你这是什么店？”

小白已经把车祸信息发了过来，车祸死亡的三个孩子都阳寿未尽。

谈秋生滑动手机，头也不抬道：“时间不早了，你要是没事了就赶紧上学去吧。”

看出他的不欢迎，周景融欲言又止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
店门“吱呀”一声，谈秋生抬起头看着离开的男生，轻轻叹了口气，活人不该牵扯进阴间的事情里，就像地府之人不能擅自插手人间之事，是会折寿的。

在事务所里待到三点，谈秋生就开溜了。

经过一整天的引气，A单元已经不像昨晚一样死气缭绕了，谈秋生满意地勾起唇角，比他想象的还要快，看来再过不久就能抓到那只变态鬼了。

他在两栋别墅外设了个小小的法阵，变态鬼只能在范围内移动，没办法偷跑出去伤人。

谈秋生拎着刚买的东西进屋，开门的时候又感觉到了炽热的视线，黏在后背上，有种痴缠的热度，令人无法忽视。

啧，这没长成的鬼王苗苗是把他当成猎物了吗？

谈秋生不爽地捻了下钥匙：“小变态鬼，迟早火化了你。”

别墅窗前，少年小鬼满脸惊喜，眼巴巴盯着窗外的男人，新目标出去了一整天，他等了好久，终于等到新目标回来了。

新目标刚刚笑了，比不笑的时候更好看。

不愧是他喜欢的宝物。

少年的脸都要贴到玻璃上了，他揪着窗帘，仔细地观察着谈秋生，从上到下，目光在男人身上一寸寸逡巡，半天才舒出一口气。

确认新目标完好无损。

客厅的窗户有些小，谈秋生在厨房里进进出出，很长时间才能看到一点身影。

长久的寂寞生活培养出了耐心，少年很沉得住气，静静地站在窗前，等待着一闪而过的身影。

简单煮了碗面，谈秋生端着面条来到客厅，一抬头就看到了窗边的身影，阴气削弱之后，别墅上的法阵效力减弱，不需要太费力就能看清里面的鬼影。

那道身影停在窗前，一动不动，像一块人形望夫石。

谈秋生无端生出几分异样心情。

被鬼围观吃饭是头一遭，谈秋生吃两口抬头看一眼，鬼影纹丝不动，反倒弄得谈秋生不自在起来，他端着碗起身，去了吧台桌。

吧台桌是死角，看不见人，少年急切地往前凑了凑，等他意识到的时候，半个脑袋已经探出了窗户。

！！！

是做梦吗……

少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，悬在空中不敢动弹，他怕一动就被那股力量打回别墅里，疼得满地打滚。

过了很长时间，他才开始缓慢地往外挪动，浑身绷紧，不会跳动的心脏都提起来了。
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，天色变得昏暗，终于他整个脑袋都挪了出来。

外面的空气似乎都更加清新，从来没有离开过别墅的小鬼使劲地吸了几口。

多亏他是鬼，不会被看到，不然一个人从外面走过，看到一颗人头悬在半空中，应该会被吓个半死吧。

想象到那副画面，少年忍不住扬起笑。

再也忍耐不了，他猛地往外一冲——

他出来了。

太阳已经落山了，傍晚一片昏暗，少年漂浮在别墅院子里，感觉到轻柔的风从身上穿过。

真的像做梦一样……

少年想也没想，拔腿就往对面跑，生怕晚一秒梦醒了，他会被拖回别墅里，重新过回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。

吃完饭，正准备刷碗的谈秋生目光一沉，猛地转过身。

对面的窗户前空荡荡的，望夫石没了，浓郁的阴魂气息从外面钻进来，带着兴奋涌动的鬼气，几乎要将整座别墅盈满。

“笃笃笃——”

谈秋生看向大门，绕在他手腕上的勾魂索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