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程提溜小鸡仔似的掐着小鬼的后脖领子，晃了晃另一只手：“谈秋生，这个手镯好厉害，会叫！”
周景融目瞪口呆：“刚，刚刚我眼前是蹿过去一只大黑耗子吗？”
他转过身，指指陶程：“大黑耗子成精了？”
“……”
谈秋生心情复杂，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。
好消息是陶程不是冲着周景融去的，没有害人，他的目标是周景融身后的鬼。
坏消息是勾魂索对陶程不起作用。
他早该想到的，戴上勾魂索的陶程没有任何不适，勾魂索伤害不了陶程，跟个普通手镯一样。
陶程提溜着鬼跑过来，揉揉肚子：“抓到了，就是这个坏家伙，谈秋生，他闻起来有点香，我可以咬他一口吗？”
这种香味很特殊，跟热牛奶等食物的香味不同，勾得他双眼冒绿光。
陶程直咽口水，拎着鬼就想往嘴里塞：“我好饿。”
谈秋生连忙拦住他：“不行，他太脏了。”
这只鬼害死了三个人，已经不是正常的阴魂了，他的身上背着那三个人的怨恨，身上气息驳杂，要下十八层地狱的。
在谈秋生眼里，陶程要吃掉这只鬼，就相当于狗狗要吃粑粑。
“乖，你忍一下，我带你去吃夜宵。”
陶程小小的抗议了一声，一头撞在他胳膊上：“除了夜宵，我还要喝酸奶，吃雪糕，吃蛋！”
谈秋生说过的吃食他一个都没忘记。
“好。”谈秋生笑了声，不动声色地收起那只鬼，冲呆住的周景融点了点头，“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？”
周景融看看陶程，僵硬地扯了下唇角：“好。”
三人去了24小时便利店，谈秋生将陶程安置在角落里，然后叫上周景融一起去挑吃的。
来的路上，他已经快速浏览了小白发来的信息。
关于周景融的资料，总结起来就六个字：八字轻，但命硬。
周景融的八字比谈秋生想象中还有轻，是个姑娘命格，偏偏生成了男生，毫不夸张的说，路上遇到只野狗的魂魄都能附到他身上。
八字轻到这种程度，按理说活不久，但周景融的阳寿出乎意料的长，总能逢凶化吉。
套用里的设定，周景融妥妥的男主角，被老天爷偏爱，是名副其实的气运之子。
谈秋生拿起酸奶看了看，随口问道：“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医院，又去看弟弟了？”
周景融正在想事情，闻言震惊不已：“你怎么知道我弟弟在住院？！”
看他的惊讶不似作伪，谈秋生挑了挑眉：“你忘了？”
“什么？”
谈秋生动作一顿，快速伸出手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。
没有被附身。
“你干什么？”周景融警惕地看着他，捂着脑门往后退了两步。
谈秋生捻了捻指尖，若有所思道：“早上我们在医院门口见了一面，你忘记了？”
刚刚周景融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很热情，和早上一点都不像。
周景融愣住：“早上？我怎么不记得？”
被鬼附身的人会忘记这期间发生的事情，就像他将附身在周景融身上的鬼引出来后，周景融忘记了他们之前说过的话一样。
看来早上有鬼附身在周景融身上，然后阴差阳错离开了，导致周景融失去了这段记忆。
谈秋生想起那只被抓起来的鬼，拿出手机：“你认识这三个人吗？”
周景融还没想清楚早上的事，下意识看了一眼：“不认识。”
果然，附身在周景融身上的鬼就是被陶程抓到的那只。
谈秋生收起手机，抬头就看到了冲他挥手的陶程，少年满脸期待，挥舞着手臂喊道：“谈秋生，夜宵夜宵！”
“……”
先喂饱警犬吧，毕竟今晚立了大功。
谈秋生收住话头，开始认真挑东西，酸奶拿两盒，饭团拿两个，巧克力蛋糕来一个，最后是雪糕。
十月份的雪糕种类不多，谈秋生挑了个盒装的，跟售货员要了一个小勺子。
“这三个人是谁，还有早上的事情，你说清楚。”周景融拦住他，谴责道，“说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，你这样很没有道德。”
柜台上的关东煮冒着热气，谈秋生又挑了一份：“你不拿东西吗？”
周景融沉默两秒，随手拿了一瓶可乐：“那只大黑耗子，不对，那个少年是人吗？”
周景融发现了陶程的存在。
谈秋生结账的手顿了顿。
原本以为周景融是被鬼附身才能看到阴魂，但其实是因为周景融八字轻，被阴魂附身后身体发生了改变。
阴魂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影响，周景融就像是一个杯子，里面倒进了各种不同的饮料，时间一长，就算杯子里的饮料被倒掉了，杯子也或多或少会留下饮料的痕迹。
周景融现在能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，包括陶程。
“你觉得呢？”
谈秋生付完钱，漫不经心地盛了两勺关东煮的汤。
周景融压低声音：“我觉得他不是人，你也不是普通人，对吗？”
谈秋生撩起眼皮，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一次了：“你有什么高见？”
周景融抛了抛可乐，讳莫如深道：“你看起来像个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，我觉得你是天师，那个大黑耗子是你制作的傀儡。”
“……”
陶程认错了，周景融也认错了，看来他真的很像活人。
谈秋生笑笑：“希望你能帮我保密。”
因为儿时的经历，周景融对天师充满了崇拜，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，激动地拍着胸脯保证：“没问题，天知地知，你知我知，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！”
“那只大黑耗子，会不会咬人？”
“……他那么可爱，哪里像耗子？”
要像也是像猫猫好吗！
谈秋生不爽地啧了声，端着一大堆吃的去休息区。
周景融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，小声嘀咕：“我说错了，不是大黑耗子，他特别可爱。”
有些天师会把制作出来的傀儡当成自己的孩子，当着人家面说对方的孩子像耗子，任谁都不会高兴。
热乎乎的关东煮香气浓郁，陶程深吸一口气，双眼放光：“谈秋生，这些都是给我的吗？”
他的视线黏在各种吃的上，不舍得挪开。
谈秋生拿了个饭团：“这个是我的，剩下的都是你的。”
陶程小小地欢呼一声：“谈秋生，你对我真好。”
总共花费不到50，没见过世面的鬼王苗苗可真好养。
谈秋生不置可否：“趁热吃，这个叫关东煮，蛋在汤里泡着。”
周景融偷偷摸摸地打量着陶程，越看越惊讶，这傀儡制作的可真精美，乍一看跟个活人似的，不仅会说话，还会吃东西。
好厉害。
陶程吃东西的时候很专心，埋头享受美食，根本没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灼热目光，但谈秋生注意到了：“你在看什么？”
“这个傀儡好厉害。”周景融抓住他的胳膊，眼里充满了渴望，“大师，你可以把他卖给我吗？或者重新给我做一个也行，不用像这个一样可爱，我喜欢酷一点的，不酷也没关系，我不挑的。”
“……”
八字轻的人最容易被鬼夺舍，周景融这么多年能安然无恙，想必身上少不了法宝，但勾魂索都对陶程产生不了作用，普通的法宝更不会有用。
陶程要是想，分分钟就能夺舍周景融。
周景融纯纯在找死。
谈秋生一脸看傻子的表情，抽出胳膊：“不卖。”
周景融的情绪瞬间变得低落：“大师，你再考虑一下，我买这东西不是为了害人，我就是收藏，当成手办，手办你知道是什么吗？”
“是什么？能吃吗？”
炫完关东煮的陶程凑过来，半边身子趴在桌子上。
谈秋生揪着后脖领子将他拎回座位：“坐好，吃你的东西去，不许插嘴。”
陶程“哦”了声，拿起雪糕：“谈秋生，我打不开这个。”
谈秋生接过雪糕，没有打开，放得远了些，转而拿起饭团，打开递给他：“先吃饭，吃完饭再吃凉的，不然会闹肚子的。”
“闹肚子？”
饭团刚刚热过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，陶程没有过多纠结，美滋滋地吃起饭团来。
周景融默默看着这一幕，羡慕不已：“我也想要个这样的傀儡，像弟弟一样，我可以照顾他。”
谈秋生看了他一眼，忽然想起卖早餐的大爷说的话。
眼前的周景融似乎更符合大爷说的感情深厚。
吃完东西后，谈秋生带陶程去了事务所，既然已经抓到了害人的鬼，他得尽早查出事情真相，将之移交给地府。
“他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？”
陶程吃着雪糕，回头看了一眼。
事务所里有一间休息室，谈秋生将陶程带到里面，刚才买的蛋糕没有吃，谈秋生贴心地打开盒子，把蛋糕放到桌上：“他找我有点事要谈，你在这里等一下，吃完雪糕再吃蛋糕。”
“我不能跟着你吗？”
休息室里放着一张折叠床，谈秋生没有在这里休息过，房间里没有他的气息，陶程不安地捏着雪糕勺子，在陌生的环境里，看不到谈秋生，他觉得紧张。
谈秋生点点头：“你在的话会影响我工作。”
陶程低下头，小声道：“谈秋生，我害怕。”
他连雪糕都不吃了，语气可怜巴巴的。
谈秋生心头一软，拿出手机：“你看两集动画片，等把蛋糕吃完，我就工作完了。”
“动画片？”
谈秋生划着手机，找了一个既没有人又没有鬼的动画片——《海绵宝宝》。
陶程连电视都没看过，第一次看到视频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：“这个黄色的方块会动，还会说话！谈秋生，这个小盒子是什么？”
“这是手机，你先看吧。”
谈秋生将手机递给他，关好休息室的门，周景融正四处打量着，见他出来立马坐到办公桌前：“大师，你这里在招人，我可以应聘吗？”
“……”
这该死的熟悉对话。
谈秋生想也没想，回道：“不招未成年。”
“我很快就成年了，还有两天。”周景融掏出身份证，“你看。”
谈秋生扫了一眼，生日对，但出生年份不对：“这张身份证是假的。”
“你怎么知……”周景融摸摸鼻子，“这是真的。”
谈秋生抱着胳膊：“你忘了我是什么人吗？办/假证，需不需要我报个警来查证一下？”
“不需要！”
谈秋生抬了抬下巴：“身份证是怎么回事？”
周景融尴尬一笑：“大师不愧是大师，一眼就看出来了，清净山的天师说我八字特殊，我爸他迷信，就把我身份证改早了一年。”
“这还能改？”
“有钱就行了。”
这句话在人间和地府都适用，在地府叫有钱能使鬼推磨。
周景融央求道：“大师，你就让我来打工吧，我不要工资！”
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，谈秋生问道：“你今年高几，不用上课吗？”
一看有戏，周景融立马道：“我高三，学习好，老师不管我。”
“但你是未成年。”
“还有两天就成年了，不算童工，不会被罚的。”
谈秋生清了清嗓子：“我又不是怕被罚。”
“当然，大师有大师的考量。”周景融讨好道，“大师，我真的特别合适，我从小就和天师有不解之缘，你要是招个正常人，也不适合开展工作。”
周景融说的没错，他招人肯定要招不正常的，但这年头，天师都有各自的师门，像皇半仙儿那种的术士又找不到。
谈秋生有些心动：“你真的不要工资？”
周景融：“不要。”
谈秋生给陶程买东西的时候很大方，却这么在意他要不要工资。
周景融暗叹一声，看来想买那只傀儡是彻底没戏了。
谈秋生想了想，答应下来：“你先来上两天班试试，合适的话就留下。”
周景融命硬，不会有损阳寿，谈秋生原本的顾虑打消了。
最重要的是，周景融愿意打白工。
地府拨款有限，不省着点花，事务所根本撑不了多久。
谈秋生将捉的鬼拿出来，随手找了个玻璃杯扣住，压上一道烧纸：“前段时间的车祸听说过吧，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审这只鬼，问出他害人的原因。”
“这只鬼就是车祸的罪魁祸首？”周景融戳了戳玻璃杯，里面有一团黑气，隐隐约约能看出人形轮廓，“他该不会跑出来吧？”
“你不打开杯子，他就跑不出来。”谈秋生站起身，“你先审着，有问题再叫我。”
谈秋生进了休息室，刻意没关门，留下一条小缝，他朝外看了一眼，周景融正板着脸，故作高深地审问罪魁祸鬼。
陶程坐在床上，对着着手机戳戳点点。
蛋糕没动，雪糕也化成汤了。
谈秋生颇为惊讶，挑了挑眉问道：“你在干什么？”
这么专注，连东西都不吃了。
“我刚刚在看动画片，但这个盒子上面总是有东西跳出来，我就戳了一下，然后动画片就没了，有很多不同的声音和我说话。”
谈秋生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，快步走过去：“他们说了什么？”
“男神，备胎，睡一觉……”陶程掰着指头数，“对了，还有人说要给你生小鬼！”
谈秋生：“……”
陶程撇了撇嘴，不高兴道：“谈秋生，这些是你的朋友吗？他们都是鬼吗？”
“你不要和他们睡觉。”
“不要让他们给你生小鬼。”
谈秋生拿过手机，两眼一黑，联系方式上加了一大串新人，消息99+，还在不断增加。
前段时间他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怎么泄露了，有很多人加他，他都没同意。
谈秋生打开添加认证看了眼，除了过期的认证，其他的都被陶程点了同意。
粗略一看，添加了几百个人。
陶程握住他的手腕晃了晃：“谈秋生，他们说给你生了小鬼才是你最重要的人，真的吗？”
“不……”谈秋生眼皮直跳，“你还和他们聊天了？”
“聊天？”陶程不解地歪了歪头，“我跟他们说话了，这是聊天吗？”
谈秋生翻了几个对话框，找到了陶程发出去的60秒语音，不知道语音里说了什么，对面在疯狂质问陶程是谁，和他是什么关系。
“……”
哦豁，刺激。
鬼网的消息传的很快，一眼扫过去，账号上的联系人都在发消息质问陶程是谁，为什么会拿着他的手机。
就连十殿和阎王都发来了信息。
【十殿：谈秋生，你谈恋爱了？？？】
【阎王：怎么回事，有人说你的手机丢了，还有人说你搞大了一只鬼的肚子，是真的吗？】
谈秋生心里一梗，几乎能预见到鬼网上的血雨腥风。
陶程浑然不觉，仰着头，一脸严肃：“谈秋生，我们来生小鬼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