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
“……”
不，你不可以。
手机震个不停，认识的人都发来了消息询问，谈秋生揉了揉眉心，将手机关机，拿过打开的蛋糕：“吃一点吗？”
人在极度烦躁的时候，反而会表现得很平静。
陶程还在纠结生小鬼的事情，气鼓鼓地盯着他。
好多鬼缠着谈秋生。
好烦。
谈秋生叉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，甜食能够使人心情变好，他感受着巧克力奶油半苦半甜的特殊味道，心情慢慢平静下来。
见他一口接着一口，陶程顿时急了，半跪在床上，一只手按住谈秋生的腿，凑过身来：“蛋糕是你买给我的。”
他提醒的并不委婉，直勾勾的眼神里透露出潜台词：你怎么自己吃起来了？
猫猫不满他吃专属罐罐，伸出爪子试图抢夺。
谈秋生单手拿着蛋糕，另一只手握住陶程的肩膀，将快要趴到自己身上的人推回床上：“坐好。”
蛋糕上撒了一层可可粉，谈秋生的嘴角上沾了一点，陶程下意识坐正，视线黏在他的嘴唇上。
谈秋生是薄唇，五官轮廓很深，不笑的时候唇抿成一条直线，透着一股冷峻的感觉。
陶程自认为是谈秋生的主人，但每当谈秋生板着脸的时候，他就没办法像对待以前那些宝物一样对谈秋生，心里莫名犯怵，潜意识里主张臣服。
就像谈秋生不止一次说过的“坐好”，他会乖乖照做。
陶程不知道原因，但能够感觉到这种妥协。
休息室里空间不大，灯泡和折叠床都是上一任租户留下的，散发着年久失修的老旧气息，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，微苦的可可粉和香甜的奶油混合在一起，勾得人食指大动。
陶程舔了舔唇：“谈秋生，我也想吃蛋糕。”
他张开嘴巴，等待投喂，像一只知道分享不可避免，忍气吞声的乐观猫崽。
谈秋生摩挲着叉子，眸色微深。
该生气的，但他看着陶程，却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。
不过就是随便加了几百只想给他做备胎的变态鬼，但那是认证消息自动跳出来惹的祸，怎么能怪陶程呢？
不过就是发了几条语音，但那都是变态鬼们先来骚扰他的，跟陶程有什么关系？
不过就是给他惹出了绯闻，反正他的名声也不太好，备胎都排到了五千多号。
不过就是想给他生小鬼……
这个没的洗，男鬼怎么生小鬼，陶程把自己的脑子吃掉了吗？
总结一下，陶程只是蠢了点，一点错都没有。
谈秋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，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PUA自己，他像铲屎官催眠自己一样，不消多时就把闯祸的猫猫摘了个干净。
猫猫是不会犯错的，同理可证，可爱鬼也不会。
谈秋生将蛋糕直接喂到陶程嘴边，在陶程张嘴要咬的
时候，他鬼使神差地往后撤了一下。
站在休息室门口准备敲门的周景融动作顿住，恍然间有种谈秋生拿着猫条逗猫猫的既视感。
眼看着到嘴的蛋糕溜走，陶程不满地皱着眉头：“谈秋生，你是在耍我吗？！”
本来其他鬼来抢人就很烦，谈秋生还跟他抢蛋糕，更烦了。
陶程呲了呲牙，自以为凶狠：不许乱动！?”
像是不信任谈秋生，陶程双手攥住他的手腕，对着蛋糕狠狠咬了一口。
蛋糕一直放在保鲜柜里，拿出来的时间太久，已经感觉不到凉气了，散发着柔软又甜蜜的味道，就像眼前的少年，从鬼冢里出来，却干净得像是应该穿上白衬衫去校园里读书。
不过现在不算干净了，陶程糊了一脸的奶油和可可粉。
看来是只脾气很大的猫猫。
周景融默默在心里想到：“大师，我审完了。”
谈秋生将蛋糕递给陶程：“自己拿着吃。”
“叉子。”
陶程抹了抹脸，奶油被蹭的到处都是，整张脸都黑乎乎的。
蛋糕只附带了一个叉子，刚刚谈秋生用过了，他手上略微用力，塑料叉子瞬间被折断，谈秋生笑得纯良：“叉子坏了，你直接拿着蛋糕啃吧。”
目睹一切的周景融心情复杂，他还以为谈秋生是个稳重的大师，没想到竟然喜欢恶作剧。
办公桌上的本子写满了字，陶程拿起来递给谈秋生：“这是我记录案情经过。”
谈秋生挑了挑眉，本子上事无巨细地罗列着这只鬼害人的原委，最惹人注目的是记录方式。
字是从右往左写的，竖排，向左翻页的横线本子调转方向，变成朝上翻页的。
“这只鬼也挺可怜的，他带着孩子去医院看病，遇见三个孩子在门诊大厅里打闹，不小心撞倒了他的孩子，他的孩子是暴发性紫癜，年纪小，住院后没坚持几天就死了。”
谈秋生不了解暴发性紫癜这个病，有些惊讶：“孩子被撞了一下，就死了？”
那未免太脆弱了。
不过人类本来就很脆弱，每年因为各种病、各种的荒唐原因死的人不计其数。
周景融摇摇头：“这种病很特殊，大多发生在儿童身上，死亡率很高，但桐市儿童医院在全国范围内都是数一数二的，当时就采取了措施，会这么快死亡，应该是孩子的身体本来就坚持不住了。”
谈秋生怔了下，看着本子上的记录。
单亲父亲，家境贫寒，他们从小山村辗转多日来桐市求医，落后山村的医疗水平跟不上，发现孩子生病的时候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。
被撞倒或许只是发病的契机，无关生死。
或许是忍受不了孩子的死亡，他借酒消愁，在一天夜里，出了交通事故。
被困在杯子里的鬼变成了混沌的一团，身上背负着三条无辜的性命，他被怨恨蒙蔽了双眼，看不出人样。
周景融颇为感
慨：“他也是个可怜人。”
“可怜？”谈秋生将本子扔在桌上，语气嘲讽，“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可怜，他明明害死了三个孩子。”
“可是他也有苦衷，他——”
“他没有尽早发现孩子生病了，不愿意承认孩子的死和自己有关，所以将一切不幸归结于那三个孩子，怨恨他们害死了他的孩子，怨恨他们可以健康的活着。”
然后像慈父一样，对那三个孩子进行复仇。
“他有什么苦衷？”
周景融回答不上来，他原本还在同情这只鬼，听了谈秋生的话，顿时觉得这只鬼面目可憎。
不肯承认自己的错，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别人身上，借此来逃避内心的谴责。
他或许很爱自己的孩子，但他的自私与恶毒也不可否认。
既然事情查清楚了，这只鬼就可以移交地府了，谈秋生给这片辖区的负责人发了个消息。
这里是四殿办事处的辖区，上次劳务派遣来帮忙，谈秋生和四殿加了联系方式，四殿刻板严肃，日常保温杯泡枸杞，板着一张棺材脸，连鬼网都不会上，是地府里出了名的老干部。
四殿很快回了消息。
【四殿：好，我立刻派人过去。】
轰炸的消息还没停止，谈秋生看见99+就心烦，正准备收起手机，四殿的对话框就跳出了一条新消息。
【四殿：听说你要当爹了。】
【四殿：恭喜。】
谈秋生：“……”
谣言都传到不会上鬼网的四殿耳朵里了，等同于地府里人尽皆知。
谈秋生收起手机，头疼地揉了揉眉心：“时间不早了，你先回去休息吧。”
周景融干劲满满：“我通过考验了吗？明天几点来上班？”
“九点到就行了，不要来太早。”谈秋生翻了翻本子，状似随意道，“你的字写得不错。”
周景融挠挠头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：“还行吧。”
谈秋生摩挲着本子，他经历过民国时期，那时用的还是繁体字，是以他乍一看到这份案件记录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不对劲。
现在学校里应该都用简体字了吧，可这份出自周景融手的案件记录上有很多繁体字。
谈秋生将本子翻过一页：“把你的姓名、住址和联系方式留一下。”
“哦，好。”
周景融一一写下来，咧嘴笑了下，他有一点自然卷，乌黑的发尾勾着弯儿，像少年漫里充满热血的中二主角：“大师，我这个任务完成得怎么样？”
“还不错。”
谈秋生接过本子看了眼，横排，简体字，明显不同的笔迹。
谈秋生看着桌上被杯子扣住的鬼，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：“我姓谈，你可以叫我老板。”
周景融离开后，四殿的派来的人也到了，是和谈秋生一样外派到人间的工作人员，编号619732，两人之前打过交道。
秋生将捉到的鬼交给他，细述了一下事情经过。
那人客气道谢：“多谢谈老板了，那边已经宣布了，您现在是特殊事件事务所的所长，事务所的地址在这里，看来我们两个以后少不了合作。”
“多多关照。”
“谈老板关照我才是。”
又客套了两句，那人拿出一张名片：“用编号总归不方便，我最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。”
“陆一九？”谈秋生挑了挑眉。
陆一九颔首：“对，619。”
谈秋生哭笑不得：“你倒是会省事。”
陆一九笑了声，冲他挤眉弄眼：“比不得谈老板有文化，对了，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，听说谈老板有了伴儿，还怀了小鬼，真的吗？”
谈秋生：“……”
陆一九好奇道：“男鬼也能生小鬼吗？”
谈秋生收起笑容，指了指门口：“不送。”
一天天的，都来给他添堵。
陆一九不动弹，被谈秋生推了出去，他扒着门，苦苦央求：“谈老板，我不是要打探你的私事，我只是好奇男鬼要怎么样才能生小鬼，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秘法？看在同事的份上，你就告诉我吧，这对我真的很重要。”
“无可奉告。”
谈秋生无情地摔上门。
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，谈秋生带着陶程来到主卧的卫生间，陶程脸上脏兮兮的，吃完蛋糕还没有洗过脸，嘴巴周围沾满了可可粉和奶油，他咧着嘴笑，兴奋地说着巧克力蛋糕有多好吃。
傻乎乎的，像个智商不高的傻白甜。
谈秋生敷衍地应了几句，答应明天再买蛋糕回来，陶程才收住话头，进了卫生间。
“这是花洒，你洗完澡换上这件睡衣，就去床上睡觉。”
睡衣是谈秋生的，这两天忙着调查交通事故，还没来得及给陶程买各种生活用品。
陶程展开睡衣比量了一下：“好大喔。”
确实很大，谈秋生穿着到膝盖，套在陶程身上能到脚踝，空空荡荡的，袖子还长很多，陶程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。
小矮子。
谈秋生被逗笑了：“凑合一下，要是你不喜欢，不穿也行。”
小鬼也有羞耻心，陶程拒绝了裸奔：“要穿，我先去洗澡，你等等我。”
“还有事？”
谈秋生扬了扬眉梢，他准备去书房了，好好体验一下陶程给他准备的惊喜。
陶程眼睛放光：“你忘了吗，我们要一起睡觉，我还要给你生小鬼！”
谈秋生：“……”
“不，不是，陶程，你误会了，我——”
卫生间的门“砰”的一声关上，陶程兴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：“谈秋生，你先去床上等我，我会洗得很干净的！”
“……”
谈秋生无奈扶额，他要怎么告诉陶程，他们两个生不了小鬼。
隔着一道门，陶程打开花洒，他没有洗澡，反而站在洗手池前。
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，少年摸了摸自己的眼睛，黝黑的瞳孔里看不出一点兴奋，透着一股深沉的冷意：“报仇，谈秋生，可以利用，要想办法，想办法……”
热气氤氲在卫生间里，镜子上蒙了一层水雾，陶程吐出一口气，终于下定决心一般，摸了摸肚子。
生小鬼，是唯一的办法。
谈秋生坐在床上，百无聊赖地拿着手机删人。
陶程的手速太快，竟然加了这么多人，谈秋生删了一会儿就烦了，退出页面，他正准备搜一下如何给小孩普及生理教育，不小心戳到了旁边的APP。
谈秋生定睛一看，是连着家里监控的APP。
隔壁书房里还留着沙发的遗体，谈秋生一阵肉疼，点开了今天的监控。
看看他的一万块是怎么报废的。
与此同时，事务所门口，一身黑衣的男人对着门拍了几张照片，他接起电话，低声道：“这就是他的店，那只实验品被他抓走了，计划很顺利，您猜得没错……好，我会继续盯着的。”！